冬寡 -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第二章)-1

前文:爱情太短,遗忘太长

————————以下是正文————————

“那不会很奇怪吗?”Alexei有一回问她,“你的灵魂伴侣,事实上根本没有灵魂?”

Natalia盘腿坐在壁炉旁,厚厚的绒毯淹没了雪白的双足。她专注地擦拭自己的短刀,修长的指尖掠过泛着寒光的锋刃。比起枪支她其实更喜欢冷兵器,菲薄无情,取人性命于无声,她喜欢看猩红的血液在刀尖汇聚,如滴落的血水晶,简直不能更性感。她有着丰富的匕首藏品,擦拭匕首是她为数不多的闲暇乐趣之一,这帮助她平静和思考。

她的对面,Alexei舒展身体躺在长沙发里,深色的绸质睡衣勾勒出颀长流畅的体型,双手枕在脑后,显得十分放松,他的神态是漫不经心的满不在乎,并没有看着她,只是仰首看着天花板的方向。冬日夜晚,熊熊燃烧的壁炉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空气平静甚至是惬意,事实上这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模式。她和她的丈夫。

平心而论,Alexei Shostakov是个魅力非凡的男子,他是基地最优秀的飞行员,作为飞行组最年轻的成员,却是军功卓著,战争结束后即被将军亲授荣誉勋章,一路晋升。另一方面,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既可以衣冠楚楚周旋于上流舞会,一言一行无懈可击,也可以在汗水和酒气交织的小酒馆和士兵们你来我往,肆无忌惮地拼酒调笑,正是Natalia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那种跟谁都能打好交道的人,不过他天性如此,而非刻意逢迎,倒确实叫人讨厌不起来。

Natalia的动作停了一瞬,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后者也侧过头看着她,她对上他的眼睛,昏暗的火光在他灰褐的眸子里跳跃,看不清。

“他不是什么灵魂伴侣。”他就是我的灵魂。她继续低头擦拭雪亮的刀刃,在平滑如镜的刀身上看见自己的眼睛,凝着永远化不开的浓绿迷雾。

Alexei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没人再说话,他们又回归到那种彼此都很熟悉并且适应的沉默中去。全苏联都不会找到一个比Alexei更适合她的丈夫了,Natasha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他既聪明又清醒,既没有浪漫多情到妄求她的爱情,也没有粗俗可憎到贪图她的肉体,既不因为自己比女人多个器官而可悲地大男子主义爆棚,也不会因为她危险的头衔而畏惧她的毒液。他风流成性,但待她一向尊重,行事极有分寸,从未有过半点令她不悦的举止,简而言之,就如同她不爱他一样,他也不爱她。这真是谢天谢地。于是她对他的风月花边视而不见,他也从不对她隐秘无望的爱情指手画脚。他甚至还利用自己在组织里的人脉帮她查到了她的情人——她曾经的情人,的名字。他有一个典型的美国男人的名字,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的名字都在她的舌尖流连,她的教官,她的情人,她的灵魂,James,James,James……

“这次回来,我只能待一晚。”他突然说,“有新任务,我凌晨就得走。”

Natalia点点头,洁白的绸布抚去刀柄的些许灰尘。她依然平静,神色晏然。

“目的地在圣彼得堡。我是这次任务的飞行员。”

“Comrade.” Natalia扫了他一眼,“我以为我们是不能和对方谈论自己的任务的。”

他依然盯着天花板,“将军要对目标Beta下手了。”

Natalia猝然抬头,这一次Alexei扭过头看着她了,眼里有种恼人的洞悉一切的微光。

如果对方是目标Beta这种级别,那么将军必定会出动他最强大的武器,也就是……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上一次她见到他,是在他刚从一项任务上回来,Alexei负责把他从另一片大陆运送回基地。那一天是他们的可笑的结婚纪念日,她形同虚设的婚姻居然一晃已经五年。他们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去迎接自己的丈夫回家。舱门打开,她的爱人,她真正的爱人,时隔五年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他踏出机舱的那一刻,她如坠冰窖,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解冻了他。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走过,一举一动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精准无差,暴露在外的机械臂反射着冬日的冷光,肩头的红星将她的视线染成一片血红。那沉重的步子步步踏在了她的心头,她几乎透不过气。如果不是Alexei从驾驶室出来,快步走过来把她揽入怀中,微笑着亲吻她的脸颊,却在她耳边低声让她冷静,也许她真的会失态。她感激他帮她解围,却同时恨到想要砍掉他挡住了她视线的头颅。

此刻从她的丈夫口中这样隐晦地得知他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对那个城市了如指掌,如果她足够小心,也许……

Natalia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当然。”他慢慢坐直了。

“为什么?”

“也许我——在你看来可能很愚蠢——是关心我的妻子,不惜冒着背叛组织的风险,想要给她一点希望。”他突然抬手摸摸她的脸,她纹丝不动,他微微一笑,“又或者,我厌烦了她,想要摆脱她,但又不能违背组织的安排,所以引诱她自寻死路。”

他又躺了回去。“晚安,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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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步行动是从目标Beta的近卫官口中套取情报,血气方刚的士兵在Katryna的魅力下臣服,为她着迷不知今夕何夕,在顺利获得目标Beta最近几天的行程安排后,他们在城中的五号安全屋会合,预备下一步的刺杀行动。

他一进门,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告诉他自己以前来过这儿。门在身后合上,他收回搂在Kateryna腰间的铁臂,开始在屋里平静地依序走动排查,确保安全隐蔽后,他走到墙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只手握着他的狙击步枪。

Kateryna进了浴室,门虚掩着,很快门后传出哗哗的水声。他花了一分钟来适应那种种莫名的熟悉感,然后开始在屋子里耐心查看,最后在东南角地板夹层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信封的右下角,他自己的笔迹用英文写了一个五年前的日期。他撕开牛皮纸,一束红发赫然在目,由于时间久远,发丝原本的光泽已经黯淡了,但颜色依然火红耀眼。他皱眉看着手里的显然曾经属于某个女人的一束头发,然后展开和头发一起放在信封里的一张战地信纸,纸上依然是他的字迹,用英语写了一段更奇怪的话——

“今天是1963年4月17日,以下是冬日战士亲笔: Natalia Alianovna Romanova, 她很重要,远远超过一切,包括长官的指令。对你左腹的弹孔起誓,那个红头发,用你的性命保护她,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永远。”

但这毫无道理。

他知道Romanova, 名声在外的黑寡妇,组织里首屈一指的女杀手,他只极偶尔见过她,只是见过,任何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特别,他们彼此无关,亦隔着无关的人群,但这不妨碍他从那些人口中频繁听说那个“红头发”,他们谈起她的杀手地位时,语气不无敬畏,但更多的却是垂涎她的美貌。事实上,七个小时前,他还刚刚听过她的名字。那些人和本次任务的飞行员推搡嬉笑,挤兑他处处留情,每座城市都有他Alexei的情人,总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的床上。

他想起来了,虽然代号叫黑寡妇,Romanova实际上是有丈夫的,正是他们口中那个风流成性的Alexei。

另一个人却说他简直愚不可及,要是他睡过Romanova,除非眼瞎才会看上别的女人。当时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如同任何时候的他一样,纹丝不动,面无表情,正是武器该有的样子。他不知道Alexei当时是什么表情,也许他会觉得受到冒犯,也许他根本不在乎。但他十分确定,当那人以那样的方式提及他的妻子时,他却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他敏锐无比的意识能让他注意到任何细节,包括那几不可察的迅速移开的视线。

但是在片刻之前,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细节,毕竟那和任务毫无关系。此刻他才意识到那一眼的意味深长。

但这毫无道理。

Natalia. 他试着在舌尖默念这个名字,感觉到胃里空荡荡的发冷,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倏忽闪过,快得抓不住。

这毫无道理。

他伸手撩开作战服的下摆,金属指尖碰了碰那里的一道疤,很典型的枪伤。但他完全不记得它的由来,就像他身上大多数其他的伤疤一样。

他攥紧了那束红发。

水声停了。他迅速把手里的头发和信纸重新装好,然后把信封仔细地藏在作战服胸口的夹层里。

Kateryna擦着头发走出来,他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一个行止间风情万种的女人,裹着浴巾从那道门后出现的样子,身后的橘色灯光笼罩着她全身的样子,她慵懒擦拭湿发的动作……仿佛他以前见过与此完全一样的画面。他盯着她的一头银发,那个声音又开口了,不对,这颜色不对,应该是红的,火烧云一样灿烂的金红,就像……

Natalia Alianovna Romanova.

他猛地喘了口气,Kateryna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或许她误会了他,又或者没有,总之她停在他面前,抬手解开浴巾,让它掉在地上,很自然地跨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

该死,甚至连这火辣的动作都似曾相识。

他在Kateryna吻上他的唇的前一秒推开她,“轮到我了。”然后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他出来的时候,Kateryna已经在床上睡熟了——又或者只是装作睡熟了,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没看那张床,依然回到椅子上,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天亮。

再见到黑寡妇的时候,冬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们的任务失败了,Katryna套来的情报是假的,冬兵在目标Beta前往市政厅的必经之路附近的最佳狙击点埋伏了近一个小时,离预定的时间过去了一刻钟,目标Beta的车驾却迟迟没有出现。

他心知有异,立刻离开窗前,放下窗帘,收起装备,准备换装撤离。

还是大意了。

如果这种级别的任务失败,不用想都知道回去会面临何种严惩,他必须以最快地速度再次出手,对他而言失败不是选择。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窗玻璃突然被砸碎,滋啦作响的榴弹从窗口抛进来,被黑色的帷幔阻挡。金属左手隔着窗帘准确接住榴弹,反手抛向窗外。房间的整面外墙被爆炸的巨大威力完全轰飞,他头也不回地越门而出,击毙了走廊里迎面而来的两名士兵,拐进左侧的走廊,往楼梯口冲去。

他左侧的一扇门突然开了,有人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入了屋内,门被踹上。他条件反射地把那人摔在门上,突兀的疼痛逼出了对方的一声沙哑的闷哼。铁臂扼住的脖子出乎意料的纤细,冰冷收紧的金属手指在视野里映入那幻觉般灿烂的金红时,立刻放松了力道。

“是你。”

————————以上是正文————————

我知道这篇文搁置了太久了,抱歉~

第二章应该会分两部分,  下半部分还没写......先发上半章,就当迟来的400粉回馈吧,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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