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冬寡 - The Asset(第八章)

最先回归的是声音。她隐约听见各种杂音——心率仪的滴滴声,呼吸的气音,她身侧有人的说话声。她让它们如徐风般席卷她,让这种安静的节奏驱走脑中的钝痛。她腰酸背痛,手脚无力,但至少她醒了。无论如何不会比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更糟了。

Natasha睁开眼睛。她躺在一间无菌室里,不是医院,但也差不多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

James在她床边的椅子里打瞌睡,下巴几乎垂到胸前。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贴上纱布了,擦痕和淤青也都上过药了。但他的头发松散凌乱,借来的T恤也皱巴巴的。他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梦境的余威还在,过去的噩梦和近期的纠缠在一起,那些她希望仅仅是自己的想象的画面。他身上的伤口和淤青绝大部分都是她干的。但是James没有放弃她。他依然在这里,她也是。

她动了动手指,在床上伸手去够他。这时候她才发现绑住她的特制扣带,她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绑起来了,另一端牢牢系在床头。现实的阴影涌上心头。考虑到之前发生过的事,这么做是很明智的。她不能责怪他们谨慎行事。

"James."

他动了动,咕哝了句什么。他的嘴角抽了抽,眉头紧锁。在她看不见的梦境里挣扎。她不是唯一一个噩梦缠身的人。

虽然徒劳,她还是伸手去够他,“James.”

他猛地惊醒了,肩膀绷得死紧,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但当他看到她时,他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眼中如释重负。他完全没试着掩饰他的感情,没有停止他睡眼惺忪的无害笑容,还打了个呵欠。在那所有的步步为营的把戏过后,一生以来都不得不小心克制自己的感情以后,他笑容里的真诚足以让她暂且抛开那些。可这是James.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不必伪装。

“嘿。”他靠过来,握住她的手。

“嘿。”她舔了舔嘴唇。她的喉咙又干又痛,舌头都不太利索了。“有水吗?”

他早已准备了一杯水。既然她被绑起来了,他不得不站着,弯腰把水杯送到她唇边。“给—慢点儿喝—除非这是你想让我给你松绑耍的把戏?”

“我不会抱怨的哦。”

“抱歉。”他摇摇头,放下杯子,又坐回了椅子里。“这个不是我说了算。”

“瞧瞧你,竟然还会听从命令哪。”

他笑了。“是你想要我加入队伍的。而且这感觉挺好的,有值得听从的命令。”

她也微笑起来,在枕头上挪了挪。“所以是谁命令你看着我的?”

“没人。”他眨眨眼,表情变得有些恍惚。“他们不再关着我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他又握住她的手,“我很高兴你回来了,Natasha.”

“你叫我Natasha.”

“嗯,好吧,慢慢习惯了。”

她还想说别的,想找到合适的话来道歉,不管那道歉多么苍白无力。但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那力度是包容而笃定的,令她安心。他明白的。

“有多糟?”

他摇摇头,“以我的标准还是你的?不管是哪种,我都会说损失微乎其微。”

她朝他额头上的纱布点点下巴。

“是啊,你把我揍趴下了。但我经历过更糟的。”他的视线移向她的腹部那道掩在被子下的伤疤。“我干过更糟的。”

“我也是。”她的拇指抚摸着他的指节,把玩着他的手。突然抬眼,“Barton. 他有没有—”

James坏笑,“跟个天杀的英雄一样洋洋得意地四处吹嘘?有点儿吧。但他自己挣来的,救我的次数我都数不过来了。他还狠狠敲了你的脑袋一下。”

“认知校准。我记得。”她闭上眼睛,感觉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钝痛。“但是我没有伤着他?我还以为—”

“鼓膜穿孔。他会没事的。”

“我很高兴你们能处得好。”

“嗯,走着瞧吧。我也许,只是也许啊,跟他打赌说我能抓住他朝我射过来的任何东西。我们迟点儿会找时间较量一下的。”他顿了一下,拨开遮住她眼睛的额发。“我是说,等这结束了之后。”

等他们决定了她是否依然是个威胁之后,等他们确定了该怎么处理她之后。她躺了回去,仰视着天花板。“那么这事目前是什么状况?”

“医生们治疗过你了,用了一些他们在我身上用过的一些技术。”他哼了一声,“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解决脑子被搞乱的最好办法就是进一步捣鼓大脑呢,我不知道。但是他们说你的记忆没有受损,至少,不比本来的程度深。”

她明白他的感受。她也有许多自己希望永远都没想起来的回忆,也有许多被强行抹去的过往。她的记忆在错误的地方有了大量的断章,她尽了全力去摸索和挖掘,去做更完整的她自己,但是伤痕犹存。而那将使得她永远都可能遭受记忆侵袭的伤害。

“那任务怎么样了?”

“哦,那个—”James顿住了,听着门外的动静。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给了她一个保证的眼神,捏了捏她的手。“就是跟你说一下,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门把转动,Fury高大的身形填满了门框,长长的皮大衣在他身后飘荡。他没再试着隐身了,James和Clint肯定已经告诉他九头蛇知道他还活着了。他的独眼扫视着房间,掠过心率仪,她的镣铐,以及James依然保护性地握住的她的手。

“不用起来。”

她翻了个白眼,“呵呵。”

Fury走到床尾,双手撑着扶手,俯视着她。她知道他来此的目的。那些医生们可以尽情地东扎扎西戳戳,但只有一种方式能让他真正放心。

“Barnes,你可以出去了。”

James坐回椅子里,抱起双臂。“我要留下。”

Fury抬眼看向他,独眼眯了眯。“Rogers和Romanoff都为你弃恶从善作证了。而且虽然我很感激你把Natasha带回来了—我确实感激—但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看不尽然。”

Fury从床尾绕过来,慢慢地,沉稳地,停在他面前,俯视着他。“然而我就好好地站在这儿。所以你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他紧盯着他,跟吓唬他似的。“我搞得定。”

James仰视着他,眼都不眨,“我又不是为了你留下来的。”

“如果你们男孩们聊完了,我真的很想马上被松绑哎。”她其实没那么着急,但如果这变成一场口水战,他们可能会吵上一整天。

他们又对视了一会儿,然后Fury转过身去,又走回了了床尾。背对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肯定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人帮着摧毁了自己半生的事业。但他只是看着她,研究着她的表情。

“你感觉怎么样?”

她知道他的意思。她腰酸背痛,满身淤青,肚子还饿得咕咕叫。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他问的是别的。

“挺好—我觉得。”

“没有自杀的冲动?”

她勉强笑笑。“至少没有比平时更强烈。”

“那么如果我解开这个—”他拨了拨她脚踝上的镣铐。“你不会往我脑袋里送一颗子弹?”

“我猜你不会带把枪进到这里来。”

“对你,我可不能冒一点儿风险。”

“啊谢了,Nick.”

再试探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她知道能自控是什么感觉,也知道失控是什么感觉。她不觉得自己想杀他,没有感觉到她之前在悬崖边上的时候那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而她脑中那种只有当目标死了才会平息的顽固的躁动也已经消失了。她的头依然在一抽一抽的痛,但和那种痛苦不一样。必须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稳住自己。Fury会让她来做决定。“解开吧。”

James靠过来,笑容里满含鼓励。他并没有预备着和她打架或者怎样,没有做最坏的准备。他相信她。而她必须开始习惯这份信任了。

Fury解开了她的脚镣,又绕过来解开她的手铐,一边解一边说话。“医生已经给你下解除令了。就是那个给我做手术的医生,他也检查了这儿的这个小伙子。”

James哼了一声,但闭嘴没说什么。

“他们在他脑袋里戳来戳去,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些经验被应用到解除九头蛇往你的脑袋里植入的程序上。”他瞟了James一眼。“你可能比你以为的欠他还要多。”

他根本不知道她欠他多少。但她的手脚自由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仰视着他,坚持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在她开口前在心里默数着。

“我们还好?”

她慢慢地点头,“我们很好。”

Fury朝她伸出手,她握住了。“你好好休息,Natasha.把这当做一项命令来执行。”他又看向James. “至于你—好好看着她。”

“我还以为是我要看着他呢。”

Fury看看她又看看他,无奈摇头。然后他就走了。

“你听见了。在你没得到些像样的休息之前,你甭想离开那张床。”

她坏笑起来。他太了解她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但她也知道他。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会让她起来的,她越是扭来扭去,他就越不会让她起来。

“那你呢?你看上去像好几天没睡了似的。”

他站起来,手肘搁在床沿,俯身看着她。“我确实没有。我想尽量醒着守着你。”他摇摇头,“相信我,我宁愿就待在这儿。”

“是吗?”

“嗯。”

她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这个动作让他有些意外,但他没有退开。他的眼圈依然发黑,神色略有些憔悴,但他的笑容是真心的。Natasha也回以微笑。

她分不清他们之中的谁先动的。但是下一秒他的唇就覆住了她的,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更近。内疚可以等,噩梦永不停息。但是哪怕就这一刻,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温暖,他遍布胡茬的下颚,以及紧扣在她腰间的他有力的臂膀。

她哪儿都不会去的。命令毕竟是命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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