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风

第四章

一部分的他一直都很享受战斗。他享受的不是他制造的痛苦，也不是击败对方的胜利的快感。事实要更简单一些，他喜欢战斗中四肢的酸痛，拳拳到肉的痛快，心脏在胸腔里跳跃的沉闷声响。那些最直观的感受驱走了其他的一切——怀疑，忧虑，愧疚。所有这些杂念都在酣畅淋漓的战斗中消失无踪。

他曾试图抓住这种感觉。多年以来他都在追求这种境界，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他想要凌驾于恐惧之上，超越任务本身，在简单直接的打斗中获得片刻宁静。但他们连这个都剥夺了，只要他产生任何空虚和寒冷以外的感受，他们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大脑抹成一片白板。

步枪的枪托砸中了他的下巴，让他退了一步。这家伙还行，块头也很大。他们是从山顶沿暗道下来的，没被发现。是Natalia发现的暗道，然后他们用Barton提供的钩索滑下来的，进去了基地的通风井。现在该轮到他出手了。

Bucky啐了一口，抬手把头发从眼前撩开，着看着眼前的九头蛇大块头，微微勾起嘴角。虽然九头蛇三句不离自己在高科技上的优越性，但这家伙似乎更喜欢舞刀弄枪。他是那种喜欢干脏活使阴招的类型，正好对Bucky的胃口。Steve可不是唯一一个抗打的人。

下一拳打在他的后背，一股刺激的电流顺着脊背往上爬。Natalia和Barton还在通风井的上方拐角处。他知道她正试着掩护他，打算一枪干掉这个九头蛇特工，不过他倒不着急。

因为他知道眼下的情况。他对九头蛇来说太有价值了，他们可不会杀他。自保是他的训练的一部分，他知道他赢定了——而且会赢得轻而易举——但一想到或许他不会赢，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战，他就觉得很刺激。并且，说实在的，他活该挨挨揍不是吗。

他听见Natalia在他上方咒骂的声音。她的英语已经无可挑剔了，比他曾经教给她的还要完美。但是能听见她在碰到麻烦的时候用俄罗斯语骂人还是挺好的。好多年前他就知道她喜欢用哪些词语骂人，一般都在是她骂他太鲁莽的时候见识到的。

是时候结束这了。他佯攻左侧，右手一拳打在男人腹部。人们总是会更防备他的左臂，他则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男人踉跄后退，Bucky抓住他的肩膀，重重抬起右膝撞脱了他的下颔骨，男人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Natalia在他身后无声落地，Barton紧随其后。

“好吧，你打得倒挺悠闲的。”

Barton轻飘飘地讽刺他，不过Natalia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会这么做，甚至可能知道原因。

“你还好吗？”

“再好不过。”他揉了揉脖子。“你说的这基地的能量源在哪儿？”

她黑了基地的网络，掩藏了他们的行踪，还注意到有大量的能源被源源不断地供应给其中一个分区。Bucky被唤醒的次数足够多到理解世界的瞬息万变，虽然他并不怎么记得世界以前的样子。他的身份使得他接触到了世上最先进的一些黑科技，它们通常都与武器相关，能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杀伤力。而Natalia刚刚所展现的技巧则非常精细，只是敲敲键盘就能破解掉基地的防御。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惊叹于她的能耐。

他们先前拿到的情报说这里只是个储存站，或者说这里在九头蛇揭竿造反之前，还归神盾局的时候只是个储存站。那时候他也是九头蛇的一份子，虽然他身不由己。但是眼前的局面至少有一部分是他的责任。

“跟在我后面。”Natalia贴着墙壁，手里的枪口指了指下一个转角。

他的视线溜向倒在地上的九头蛇的佩枪。但是Barton正盯着他呢，他的手拉紧了弓弦，嘴角微微勾起，清楚传递出一个信息——给我个理由，看我不一箭射死你丫的。Bucky看了他一眼，然后耸耸肩，转身跟在Natalia身后。

他不知道Barton怎么样，但是她很厉害。他自己也不赖。他们都被训练得很好，清楚如何潜伏。不过，他还是觉得他们应该遇到更多抵抗才对。基地外围的九头蛇特工不像是要准备撤离的样子，而刚才那个被他打脱了下巴的男人是他们进来后遇到的唯一一个人。这顺利得有些反常。

Natalia带着他们穿过了一条条空荡的长廊，抵达楼梯口，Barton掩护着他们的后方。他们都说Barton眼力超常。但是随着他们一步步深入，Bucky发现自己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那个弓箭手身后，他的心头被不知名的阴影笼罩。

“我搞得定。”Barton看见他老回头，扬起一边眉毛。“你只要集中精力不要突然发起疯来杀了我们就可以了。”

“你没感觉到吗？”

“我当然感觉到了。我们在跟着一名前九头蛇特工，深入一个九头蛇基地。能有啥问题？”

“我是你们这边的。你可以信任我。”

“而几个月前，你还是他们那边的。”他检查了一下弓箭。“所以不了谢谢。”

“闭嘴。”Natalia探头检查下一个拐角，观察着以确保前方无人。

他数着自己的呼吸，轻浅平稳。他们的脚步落地无声。他受过专门的潜伏训练，而在那之前他是名战士，他知道最精英的部队总是行动如一，知道人多也是有代价的。扣带的轻响，不小心动了一下武器——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出卖你。但是此刻，周围一片死寂，空气仿佛一触即发，那种一群人屏住呼吸静候爆发的感觉。就像——

他猛地转身，朝来时的路径跑去。

“James！”

Natalia压低声音喊他，但他知道他肯定会跟着他往回跑的，也知道Barton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拐过一个转角，猛地撞上了一堵人墙。九头蛇特工，至少有六七个。他撞上的那个人倒退一步，惊叫着开枪射击。

Bucky身子一沉，Natalia压在他身上，把他往地上摁，同时回头射击，一枪正中那个九头蛇特工的眉心。

“别开枪！”更多的九头蛇特工围上来。其中两个闪身到他们身后，阻断了他们的后路。他和Natalia缓缓站起身来。他们被包围了。

“啊，这真是棒极了。”

Natalia扫了Barton一眼。“我们见过更糟的情形。”

“是啊，但不是你的前男友引着我们自投罗网。”

他受够了不被信任的感觉，即使他是咎由自取。但是他很惊讶Natalia居然告诉了Barton他们的过去。他很好奇她是怎么跟他说的。

包围圈缩小了。即使是在九头蛇的地盘，三对五也不算什么。Natalia的手里的枪已经锁定了其中两个，Barton的箭瞄准了另一个。Bucky只需要盯住剩下两个就行了。嗯，去他妈的。

他伸手到自己身后，从Barton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一反手插穿了离他最近的九头蛇喉咙。然后迅速拔出箭，一脚踹在下一个人的膝盖，然后一箭扎进他的左眼。然后他缴了他们的械，转过身就看见Natalia和Barton也解决了另外几个。

随着最后一个人扑通倒地，他把箭递还给Barton。“谢了。”

他接过箭，看了看他手里的枪。当Bucky不为所动时，他抬了抬手，“好吧好吧。你留着就是了。”

他们继续前进，再没有遇见任何抵抗，他们下了楼梯进入分区。就算他们动作外快，肯定会有人很快发现尸体，然后拉响警报。但是警报一直没响。还有，为什么九头蛇会在他们身后？他们进来的时候分明已经扫清了路的。但他们仿佛是特意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似的，远远缀在他们后面。Barton错怪了他，但是随着他们越往里走，他就越怀疑Barton剩下的话是对的——这是个陷阱。

“Fury是怎么告诉你这个地方的？”Bucky紧跟在Natalia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感觉到她散发的温暖，闻到她头发的幽香。但他不能被这些分心。

“这以前是个储备库，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几年前就转移了。此后它只被登记为一处安全屋。”

“他告诉你九头蛇抛弃它了？他亲口说的？”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Fury死了。至少我们想让九头蛇相信他死了。我们是通过一个破译的通讯台截取的情报。”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还想继续问。但是她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停下。他们到了。

Natalia慢慢挪到门口，在看见室内无人时，她站了起来。Barton也站直了。但是当Bucky穿过门口走过来时，他僵立当场。

Natalia跟随着他的视线。“噢，上帝啊。”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无法信任他的记忆，至少暂时不能，但他知道那些是真的。过去那些年他们曾多次转移他，从一个基地到另一个基地，但是那些设备都是一样的。静滞舱微微发光，空着，仿佛在等着什么——这里有两个静滞舱。二者之间是那张该死的椅子，曾带给他多少梦魇，他们就是把他按在那张椅子里，然后夺去了他的一切。

他回家了。

——————以上是正文——————

我今天有没有很早~